just soliloquy

新校長說，願諸位能視我為你們的朋友。台下掌聲零落，升旗隊伍東倒西歪。不知哪裡傳出噓聲，聽見的人都笑了。新校長沒有聽見。可是他看見大家都笑了，也跟著笑了。

多年來受到熱烈愛戴的前任校長，意外、而突然地不再續任。新校長來到之後，校園內氣氛瀰漫。孩子們開始彼此炫耀，如何在路上巧遇新校長主動問好時置若罔聞，如何在球場看見新校長抱著籃球想要加入時一哄而散，如何在新校長午餐時間捧著便當走進教室想找同學閒話家常時藉口離開。

或許，到頭來，其實只是想對某人說：「不要走」，卻好像都在對另外一人說：「不要來」。年輕的時候，我們以為愛，或忠誠，就是這樣的東西。

新校長的信裡倒是不曾提過這些。他有的時候寫：妳想校園內是不是應該再多種一些樹？有時候寫：圖書館的確老舊了應該想想辦法。這些信夾在班級點名簿裡，讓每日的值日生帶到班上給我。換我將回信夾回去。

在新校長終於也聽見噓聲之後，有時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笑了。可是他還是像一位老紳士一樣稱呼我：湯小姐。他說，湯小姐，這件事您認為如何。去信裡我似乎最常祝念他身體健康，至於其他，曾經因為學生會長職責、而煞有介事提出了的種種建言與爭議，現在還真是一則都不能記得了。最多時候，還是他謝謝我陪他聊天。他寫：親愛的湯會長，近來可好？從一開始，就受到您的幫助。如今一切已步上軌道。最後他說：祝福您畢業愉快，真心感謝您的扶持。

高中畢業以後，我就不曾再見過新校長。他的最後一封信，多年後我才輾轉收到。又一場新舊校長交接典禮上，即將卸任的校長，曾經將作為一位新校長的最後一封信，送給一位十七歲的女孩。他像一位老紳士一樣稱呼她：湯小姐。他說，最後，我要謝謝當時的學生會長湯小姐。如今一位舊校長將終生難忘，曾經她如何像一位朋友一樣，幫助了一位新校長。

那個女孩這樣回信了：「新校長說，願諸位能視我為你們的朋友。……」